[利艾]亚光 #番外·无尽的长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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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尔到研究所的时候，韩吉的办公室门打开，里面一如既往乱糟糟的一片。
示意性敲了两下门，本来埋在文件中看不见人影的韩吉猛地窜出来，扶了扶眼镜看见来者感到有些惊讶。
“利威尔？你今天不是要去血猎的考试吗！”韩吉向他跑过来的时候把房间弄得更乱，难掩兴奋，张开手就要去抱。
“距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顺路过来。”利威尔躲开韩吉，用脚带上门，四下打量，“你这里说话安全吗？”
“放心吧，足够安全。自从我全权负责艾伦的事情开始，上面就已经对我完全放心了。”韩吉随性地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说起来，你伪造的那份老师的笔记真是厉害啊。”
“不是我厉害，是委托的人厉害而已。”利威尔简单地回答，好不容易找到一小片空地，搬着旁边的椅子坐了过去。
韩吉跟着他一起，随意地坐到桌子上还晃了晃腿，歪着脑袋问：“所以你来干什么的？”
“交给你一点东西。”利威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给韩吉看，是一瓶红色药剂，“这个是和能让艾伦变成人类的药剂放在一起的，格里沙没有在笔记上说明。”
在接过那一小瓶药剂的时候，韩吉的表情已经由刚刚的随意变得认真，目光专注地盯着瓶中的赤色液体，拿起来晃了两下，又从灯光下看剔透度。
“我听埃尔文说，艾伦现在‘人类化’程度越来越高，我总觉得这瓶药剂会和这件事有点关系。”利威尔看了一眼时间，再过不久他就要离开，“我想请你看看能不能分析出这到底是什么，能不能帮到艾伦。”
韩吉半晌没有说话，她的眼镜反光，看不清楚表情，更看不到眼神。又过了一会儿，韩吉举着红色药剂，“你觉得这是什么？”
“我认为是血。”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又不单纯是血。具体的成分我会尽快开始做研究，药剂的作用我也会尽力解析。”
“很麻烦吗？”利威尔从韩吉的语气中察觉到了这位资深研究员似乎有难处，也许这比自己想象的要困难。
韩吉把药剂放在了房间角落的保险箱里，翻着近期研究所的实验室安排寻找预约不容易被人察觉的实验室。
她用笔勾勾画画，回答利威尔的时候还是很认真，“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老师在笔记中说让艾伦能够变成人类的药剂是半成品，又留下了这个……我觉得，不，是我猜测，仅仅是猜测——如果艾伦因为变成人类而出了什么意外，这瓶药剂可能是救命的。利威尔，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利威尔沉默了很久，“明白。”
“这瓶药剂的量太小了，想用最少的提取量获得最大的信息，是很难的事情。”韩吉看好了一间无人使用的实验室，直接用内部系统预约下来，“最晚下周我就会开始，等出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啊，辛苦了。”
利威尔这一声让韩吉吓了一跳，眼镜从脸上滑下去一大截。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利威尔起来的时候碰歪了旁边的一摞复印纸，他瞬间心情恶劣，扶正规整好眉间才舒展些，“下次再联络。”
“哦、哦！”韩吉有些僵硬地挥挥手目送利威尔的背影离开，半天才笑着感叹，“真是温柔了很多啊，利威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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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尔正式复职起的五年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在普通民众间流传开的关于血猎的负面消息层出不穷，随着时间的推移，无形的屏障阻隔了人类对于血猎的信任，彻底将“吸血鬼猎人”划分成了全新的势力。
利威尔出门的时候艾伦还在睡觉，把做好的食物用保鲜膜封好，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目的地是罗塞区隐匿在繁华街对角森林中的一处古堡，据说是几百年前当地贵族的住处，因为不好改建所以一直留了下来。
埃尔文买下这座古堡之后，用了将近的十年的时间将这里进行了大不一样的改造。古堡内部重新装潢，在维持原本建筑特色的基础下焕然一新，而地下开拓了三层，集合了当前一流的设备。
地下二层的情报科所有电脑都开着，所有工作人员忙得不可开交，彼此交流联系，一轮轮地进行情报的收集、筛选和传播工作。
在埃尔文这个不声不响已经有了数百人团队中，七成以上都是吸血鬼，这曾经让利威尔也十分吃惊。不过想到埃尔文的游说手段，也就不足为奇了。
“怎么样。”利威尔到的时候埃尔文正在监视器前观察罗塞区内各个人流汇集度高的地点，“已经都准备好了？”
埃尔文着一袭正装，宝蓝色的领带打的一丝不苟。他继续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计时以秒倒数。
“等时间一到，罗塞区所有的街道显示屏就会被我们连接。到时候，西纳总部和玛利亚分会囚禁并且对吸血鬼进行试验的视频就会开始播放。”埃尔文这时候才看了利威尔一眼，“多亏你拷贝了母带，我们的计划才能提前实施。”
“关于血猎的舆论已经积压的足够了，我只是选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时机。”利威尔转身欲走，他还有很重要的任务，“我去和我的小队校对时间，二十分钟之后出发。”
“这一战，祝你好运。”
“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利威尔依旧保持着平静的态度，“不过，祝我们都是好运。”
二十分钟之后，利威尔带领自己的小队从基地出发，先后前往罗塞分会和研究所，将总部指派的干部和研究人员全部软禁起来。
两小时之后，罗塞区各个街道原本播放血猎官方信息和宣传的屏幕中，放出了在玛利亚区逮捕吸血鬼和试验、以及西纳总部囚禁吸血鬼施暴的视频。
同一时间，数架直升机掠过罗塞区上空，洒下无数张揭晓了血猎的野心的传单，上面还有格里沙笔记的复印片段。白色的传单一时间像是席卷而来的龙卷风，打破了原本的和平。
“总部来的那些家伙已经都关在隔离间了。”利威尔回来的时候，看基地里所有人都一脸兴奋，“一切都顺利的完成了？”
“啊，没错。”埃尔文是刚放下的电话，即使是不苟言笑的正经脸上也扬着笑意，“刚才从玛利亚区传来了消息，凯尼他们也已经摆平了玛利亚分会，现在只剩下西纳总部被隔离了。他们撑不过一个晚上。”
利威尔一愣，“凯尼？你没告诉我的去负责玛利亚区的领队是凯尼？”
“啊，如果告诉你，你会反对的不是吗？至于是出自什么心理……”
“那家伙八成是开着那辆还没报废的老爷车，带着黑街的人闯进去的吧？”利威尔及时打断埃尔文接下来要说的话，“啧，被他摆平，也是玛利亚区的不幸。”
“的确如此，刚才来的电话里都是一团糟的声音，凯尼玩得很开心。”埃尔文坐下，双手交叉于面前，“不过也多亏凯尼，现在西纳区各个要塞都被地下街的人守着，总部现在孤立无援。”
利威尔习惯性靠在一旁而不落座，“怎样都好，让混乱早点过去好了。”
“的确如此，虽然能够扳倒血猎的势力，但是以后要面对的事情还很多。”
扫了埃尔文一眼，“你还打算按你之前想的那么做？收留吸血鬼创造一个和平的世界，未免太理想了。”
“我明白这看起来不现实。”埃尔文闭上双眼，这样听自己声音的时候就更加清晰也更加肯定，“吸血鬼有好有坏，人类也是如此，我只希望现在的决定不会造成日后更大的纷争。无论是现在推翻血猎组织，还是我准备要做的吸血鬼收容所，都是为了人类能够在这个世界安定地生活。”
“真是伟大的爱。”利威尔这句感慨听不出褒贬，“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吸血鬼和人类真的有难以补救的矛盾，打算怎么办？”
“你听过这样的话吗，利威尔。”
“什么？”
“‘非我族类’。”
埃尔文沉静的声音让利威尔觉得后脊一凉，下意识地站直身子。面前这个男人的态度已经太明显了，他不想继续追问下去。
“我明白了。”利威尔环抱双臂，声音比起之前重了些许，“不过我要做的只截止到血猎倒台，至于再往后，我不会继续插手。”
埃尔文冲利威尔笑笑，“这些年也辛苦你了，利威尔。”
“不必客气，我比你要轻松多了。”利威尔恢复正常的站姿，冲埃尔文挥手示意，“我就不参与接下来的等待了，再见，埃尔文。”
“啊，再见，利威尔。”
正如埃尔文所预料的，吸血鬼猎人公会的公信力在一夕之间尽数崩塌。
在达成野望之前，血猎公会长达数十年的研究和准备化为了泡影，最终败在了这个国家的律法之下。
血猎公会被勒令解散，取而代之的是以埃尔文为核心的收容机构。
一方面专门收养各地被血猎监禁以及无家可归的吸血鬼，另一方面提供技术战力来对付执意和人类抗争的吸血鬼。
除此之外，埃尔文定期会在三大区巡回演讲，让人类和吸血鬼更加了解彼此。
与血猎的本质不同，埃尔文带领自己包容了人类与吸血鬼的团队，致力创造出一个人类与吸血鬼绝对和平的小世界。
利威尔后来去罗塞分会又看了一次，翻修的没有一点以前的模样。血猎学校也改成了人类与吸血鬼共存的公开学院，希望从文化开始产生共鸣。
看着这片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一下子变得截然不同的土地，利威尔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成为历史，是真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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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过后，天气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利威尔从韩吉那里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了晚餐，原本沉得很深的脸色在进门之后恢复往常的平静。
“艾伦，我买了晚饭。”利威尔喊了一声，脱掉一身寒气的外套。
拎着袋子到了客厅却发现没人，放下后转脚往房间走去，“艾伦？”
缓缓推开门，房间内很暗，只能透过窗外夜晚浅淡的光亮看到艾伦正侧躺在床上熟睡着。
一头银白色的发丝柔软，在照耀下闪着月华的色泽，他温和地闭着双眼，随着呼吸身体缓缓起伏。
利威尔小心地关上了门。
艾伦在这几年里，“人类化”现象越来越严重。三年前在数值超过70%的时候开始有了人类的衰老现象，到现在人类化指数已经超过了98%，韩吉的判断是——艾伦已经变成了真的人类。
可是艾伦的衰老度过高，已经相当于一百多岁的老人。
即使看起来还是少年的模样，但是行动缓慢，记忆力差，免疫力低……一系列的衰老症状让他渐渐不能生活自理。
利威尔靠在沙发上心情压抑，韩吉的话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现在一个人安静下来，就更加占据了他烦躁的内心。
——利威尔，艾伦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而来，从下至上吞噬、麻痹、淹没了神经。
利威尔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艾伦会死在自己前面。并且，将会是死在自己面前。
男人叹息着用手臂撑在腿上，将身体弯曲下去，头垂地很深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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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来的不算突然，艾伦或多或少的不正常都让利威尔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
“利威尔。”艾伦站在落地窗前伸手抚摸蒙上了一层水汽的玻璃，窗外飘着鹅毛大雪，面前模糊映着他的白发绿眸，转过头看刚泡了红茶的利威尔，“你说这场雪什么时候能停？”
“天气预报不是说要到早上。”
“早上……啊。”艾伦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利威尔给艾伦倒了杯热牛奶，一抬头看见一头白发的少年侧影忽然有些难受的感觉。抓起旁边的绒披肩给艾伦披上，抱住他的肩膀往沙发这边走。
“不要老站在窗口，会冷的。”坐在艾伦身边，握着他有些冰凉的手，“喝完牛奶就赶紧睡觉，别又像前几天熬到那么晚。”
“我又不困，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不如多活动一下。”
艾伦说话的语速比以前慢了很多，有时候说完上半句还会忘记要说什么。不过现在显得精神不错，脸色也不像前一阵时刻透着倦容。
利威尔没回答，似乎是在思考怎么把艾伦哄上床。
“利威尔，难得我精神这么好，你陪陪我吧？”艾伦浅浅地说着，不是撒娇也不是要求，单纯地商量语气，却让人难以抗拒。
利威尔盯着他，可能是一头白发的关系，那双绿色的眼睛颜色显得要更淡些。连眉毛都是白色的，和这张少年脸庞太不搭调。
最后还是妥协，“好。”
艾伦喝过热牛奶之后，驱逐了身上的寒气，全身暖洋洋的，让他看起来神色更加不错。
利威尔扶着他躺在床上，自己则是上了双人床靠窗的另一边，一起盖好被子。
从三年前开始，两个人就睡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
艾伦躺着有些无奈地叹气，“最后还是早早上床了……”
“不困的话我们可以聊聊天。”利威尔和他肩并肩躺着，因为看不到彼此只能感受来自身体的温度，莫名地更加安心。
“和利威尔说过的话已经太多了。”艾伦忍不住笑，被子下面的手去找到利威尔的轻轻握住，语气怀念，“不过，想和利威尔说的话还有好多好多。”
利威尔回握住他的手，就像当初领着他回家的时候，越握越紧，十指交扣。
“你想说什么我都会听着，说到你累了为止。”
“利威尔真的不会中途睡着吗？”艾伦失笑。
“啧，真是麻烦的小鬼。不会睡着的，你只管说就好了。”
面对利威尔有些粗鲁的温柔，艾伦又笑了几声。他盯着天花板，觉得脑海中很多事情都很清晰。一切一切，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利威尔。”
“嗯？”
“你还记得一开始我们见面，我说想让你杀了我吗？”
“记得。当时我射穿了你的心脏，还炸爆了你的头。”
“你为什么答应埃尔文先生要做我的监护人？”
“眼睛。”
“眼睛？”
“嗯，你的眼睛很漂亮。而且，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你的本能是不想死的。”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才说，‘一定会找到为了活而活的意义’。”
沉默片刻，艾伦又先开口。
“利威尔。”
“嗯？”
“给我吸血的时候，你就不怕自己也变成吸血鬼吗？”
“不会。我们都学习过基础的理论，那种进食程度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被吸血是什么感觉？”
“就是……很有快感。”
“快感？！我后来被利威尔吸血的时候就没什么感觉。”
“可能是我的方法不对吧。”
“也对……不过说起来，还是人类的食物比较好吃，什么味道都有。”
“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
“明天早上啊……明天的事情，就明天再说吧。”
利威尔感受到艾伦的手没有刚才那么热了，于是更紧地握住，连手心起了汗都没松手。
“利威尔。”
“嗯。”
“那时候，你说我是人类，我真的很开心。那种感觉……比我第一次站在阳光下面还要好。”
“艾伦。”
“嗯？”
“能够认识你，我也很开心。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
“……”
“感动的说不出话了？”
“嗯……谢谢你，利威尔。”
“不用客气。”
握住利威尔手的那道力量渐渐弱了下来，艾伦的手松松的再也握不住那可靠的手掌。就连声音都不再那么精神，像是半梦半醒间的呢喃呓语。
“利威尔。”
“嗯。”
“利威尔，你在吗？”
“……我在。”
“我啊，现在都记得，你说过的‘因为人不一样，所以交往方式也就不同’。”
“所以？”
“那个时候我觉得利威尔和别人不一样。不是单纯的利害关系，也不像是朋友，我想了好久好久，觉得现在也有点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我喜欢你。”
“……”
“利威尔？”
“嗯，我也是。”
艾伦的手忽然有些僵硬，随即立马放松了下来。利威尔已经感觉到，这只愈发无力的手，已经凉下来了。
“哈哈，原来这就是喜欢啊。”
“……”
“利威尔。”
“嗯，我在。”
“利威尔。”
“我在，艾伦。”
“利威尔，好像每一次我有‘不想死’这个念头的时候，都是因为有你……”
“……”
“可是我觉得我要死了，这种感觉真的好难受。”
“……”
“闭上眼睛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你的样子，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不会的，艾伦。”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觉得能够作为人类走完剩下的时间，真的……还不错。”
“你不会死的。”
“利威尔。”
“我在。”
“雪还在下吗？”
“在下，不过小了很多。”
“是吗？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它下完。”
说完这句话，艾伦的呼吸变得浅薄起来。利威尔靠在艾伦的身边，另一边窗外的雪花飘落，时不时撞到玻璃上，结成一层薄薄的冰。
“艾伦。”
“……”
“艾伦？”
“……”
身边的人已经沉沉睡了过去，不过还是能感受到还有呼吸。除此之外，开始下降的体温让利威尔想到了还是吸血鬼时候的他。
掀开被子，利威尔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放在深处的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曾经交给韩吉研究的，格里沙留下的那一小瓶红色药剂。
利威尔拿在手中端详，又看了看艾伦已经变得苍白的脸。
从放在一起的几枚干净注射器中取了一枚撕开包装，将红色的瓶子里的液体抽出一半。
利威尔盯着已经变得有些黏稠的液体顺着针管爬上去，停下，然后转向艾伦，拉起他一条手臂，褪下袖子后将细长的针对准。
“艾伦。”
利威尔叫了一声艾伦的名字，眸光深沉望不见底。针管刺入了艾伦的皮肤，利威尔轻压拇指，将深红的液体推进了艾伦的身体。
拔出注射器之后，利威尔握着剩余的半瓶红色药剂，弯下腰拨开艾伦的刘海，在他的额前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窗外的雪渐渐小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终于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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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们当时猜测的一样，这的确是血液。经过DNA的比对，可以确定这是老师的血。”
“格里沙的血？和那些药剂放在一起，难道说……”
“应该和你猜测的差不多，老实说你的第六感总是准的吓人。”
“说重点。”
“重点就是，使用这瓶药……不，使用这瓶血之后，艾伦应该能够变回吸血鬼。”
“……”
“但是使用的剂量无法深入研究，用过之后艾伦的人类化程度会降到什么地步，这都不能确定。所以——要不要使用，怎么使用，看你和艾伦的决定了。”
“艾伦一定不想变回吸血鬼。”
“没错，不过这样下去，艾伦作为‘人类’的寿命就真的不长了。你……真的能看着他死去？”
“不。”
“等等，你不会想等艾伦死……咳咳，走了之后，也跟着……”
“我不是那种人。”
“也对，要是你都这么脆弱那还了得……”
“不过，我无法忍受艾伦死在我面前。”
“……”
“虽然艾伦作为人类，还不懂现在的感情。但是如果他变回吸血鬼，先死的就是我了。我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夜里，等再过几十年，他的熟人都死光了，他一定又会开始寻找死去的方法。”
“……那你打算怎么办？”
“活下去。”
“我要和艾伦，一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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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尼的葬礼简单低调，虽然不像他的做人风格，但是却像极了他的死法。
凯尼是在自己那家长年没人光顾的小酒馆去世的，趴在桌子上就像睡着了一样，手边还摆着一瓶没开的酒。
寿终正寝。这是最终给出的死亡原因。
谁都没想到那个猖狂了一世的凯尼就这么安静平常地死去了，就像大多数到了这个年纪的老人，睡一觉就睡走了时间。
下葬之后，天色一黑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包括埃尔文和韩吉在内来参加葬礼的宾客全部去了墓园旁边的休息室避雨。期间还有人打趣说，说不定是凯尼不满意这么低调的葬礼。
埃尔文站在窗口看着大雨瓢泼，视线中一片朦胧，远远看着墓园中一座座肃穆的大理石墓碑被雨水冲刷干净。
男人浅金色的短发已经没了模样，现在是一片银白。脸上的皱纹一条条都很深，唯独那双沉淀着岁月风霜的冰蓝色眼眸愈加深邃。
“埃尔文，你在看什么？”韩吉的头发也花白了大半，不过还是神采奕奕，她凑过来向埃尔文注目的方向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啊？”
“没有，只是觉得缺了谁。”埃尔文转过头，“如果说凯尼真的有不满，也就因为他没有来吧。”
“都失踪二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跑出来……”韩吉笑的有些苦涩，“先不说利威尔是不是还活着，就算活着，也不一定就知道凯尼已经死了吧？”
埃尔文继续盯着窗外没说话。
“利威尔说过，他要和艾伦一起活。不过……真的有办法吗？”韩吉的语气中尽是遗憾，“他们两个，真的会有一起活下来的办法吗？失踪了这么多年，我真的可以想象他们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吗？”
韩吉喋喋不休地说起来，语气夸张，还加上了动作，完全不顾及自己已经上了年纪。
埃尔文则是持续盯着外面雨幕中凯尼墓碑的方向。
一眨眼，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在昏暗且不清晰的视野中，一名一袭黑衣的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直伞走到了凯尼的墓前。将手里一捧白色的花放下，转身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了伞下一张和记忆中相差无几的面容。
埃尔文二话不说往外跑去，随便抓了雨披胡乱套上。
“埃尔文？！”韩吉不明白埃尔文是怎么了，凭着多年的了解，她知道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没有更多地思考，抓起一把伞跟着追了出去。
埃尔文快要跑到墓园大门的时候，体力终究支撑不住了。他喘着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速度多么令人堪忧，刚才看到的男人早就没了踪影。
就好像自己是看到了幻觉，压根没有出现过什么撑着伞的男人。
往回走的时候雨渐渐小了，埃尔文远远看见韩吉撑着伞，一脸担忧地站在凯尼的墓旁。
“埃尔文，你怎么突然跑出去了？”
埃尔文看墓碑前，一束白色的雏菊花瓣已经被雨冲散。他可以确定，这束花原本不在这里。
拾起那束已经没了花朵好看模样，祭奠用的白雏菊，埃尔文的脑海中有无数条线迅速地串联在一起。
“雨停了？”雨打在伞面的声音小了很多，韩吉伸手确定这场骤雨确实停了，这才收了伞。
雨过天晴，碧空如洗，阳光澄澈，一道浅浅的彩虹挂到了天际。
雨披上的水还在滴，埃尔文捧着白雏菊，忽然就笑了。
“格里沙成功了。”
“什么？”
从埃尔文嘴里忽然说出了昔日老师的名字，这让韩吉明显的一愣。
“延长寿命，减缓衰老，格里沙一直都做到了。”埃尔文转身看清澈的天空，完全没了刚才黑云密布的样子。
短暂的沉默之后，韩吉惊地炸了毛，“什么？！埃尔文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等等，你说老师他……到底什么意思？”
“韩吉。”埃尔文的语气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样，一直以来的沉稳语气让韩吉安静下来，静静等待他的后话。
“利威尔和艾伦还活着。一定是，很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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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尔出了墓园，见天晴后便收了伞。角度倾斜地拿着，不让伞尖触到地面。
岁月的流逝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一如既往的模样，一如既往的表情。唯独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现在透着点点的银光。
走了二十多分钟，在河道的桥上看到了等待着自己的少年。
“利威尔，回来了？”艾伦背着大大的行囊包，怀里还抱着一个同款的。一头木色的柔软短发随着雨后凉爽的微风拂上面颊，琥珀金的眼眸迎着阳光下闪闪发亮。
“啊。”利威尔和艾伦走到并肩，接过他怀里的背好。之后两个人便一起下了桥，往城门慢慢走去，“不过没想到下了这么大的雨。啧，裤脚都溅上泥了。”
“还不是因为利威尔选花浪费了太多时间？”
利威尔把伞伸到艾伦的双腿之间，用力往上一抬。
艾伦：“……”
“人工血素都买好了吗？”利威尔收回伞，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问道。
“都买好了……”艾伦的声音还有点颤，明显疼得不轻。
“味道？”
“红茶味的！”艾伦一下子来了精神，“现在这种泡着喝的压缩型人工血素真的很方便！不像以前还有背着几十袋人工血浆到处跑，口味还很单一。”
“以前那也是没办法，毕竟是两个人的量……红茶味的确还不错。”
“啊，彩虹——”艾伦有了大发现，指着天边，用手肘撞了撞利威尔。
“……”
艾伦手脚轻巧地蹦到旁边的石阶上，眺望着远方的彩虹，不禁感慨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整个世界都跑完，比想象中要要大好多。”
“有时间去想不如立马去做。”利威尔用伞柄勾着艾伦的腰把他拽回来，“别到时候真的有一天走遍了这个世界，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艾伦半个身子靠在利威尔身上，一直带着少年稚气又有种饱经岁月的成熟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就连平时习惯性皱起的眉间都展平，带着几分轻松。
“和利威尔一起的话，就算哪里都不去也感觉很好。”
利威尔一愣，过于直白的话反而让他不知道作何回应。
最后只能像往常一样摸摸他的脑袋，感受着艾伦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温度，说出算是赞赏也是饱含爱意的话语。
“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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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尔，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出海。”
“海？！就是那个很多水堆起来的‘海’？”
“啊，这一次要去的地方要走水路。航海的时间不会太短，你要做好准备。”
“要去的是什么样的地方？”
“是一个有着漫长白日，叫做‘日不落’的地方。”
Fin.
#写在完结之后
这里是我自己对这篇文写完之后的感想、期待和遗憾，也包括了在我所描写的短短篇幅中未能写到的事，之前发生的事，和之后发生的事。
大家可以无视我的啰嗦直接看最后面的简单补全！
首先是初衷。因为某天看到了哑光漆这个词，于是先是有了“亚光”这个名字，确定了吸血鬼题材，接着有了这篇文的大纲。虽然是从哑光漆来的但是标题的意思是“仅次于光”，就像是结局中的利威尔和艾伦，以类似吸血鬼的身份活在阳光之下，但是他们其实并不是完全地变成了吸血鬼（后面说）。
其次是感想和期待。每一次写文都特别忐忑，尤其是篇幅长一点的分章，基本都是控制不住完全在大纲基础上胡说八道的。文笔无法架构起的故事却是我自己喜欢的，所以挺担心大家会不会看不到最后，看不到我自己最喜欢的治愈结局。在写完之后几位先看完的基友都蛮喜欢，也有说我在进步，那个时候就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觉得这就足够了。
心理上的满足有了，但是文中的遗憾还是很多。想要稍微说一下在构筑这个故事的时候对每个人的定位，当然都是自己私心的想法，加进去了很多自己的猜测和发挥。
艾伦。对于艾伦的把握一向是我的苦手，想要把他写的柔和一点，因为好像这样就不用让他背负那么多。可是艾伦棱角分明的地方也是我很喜欢的，这一次尝试着加重了执着和固执的方面，还有没头脑的地方，能让利威尔吃瘪的地方。感情上比较直截了当，不过很多地方都不懂这是硬伤。就像是对好感的处理，对艾伦来说都是很单纯的接触。不过对他好的人他都懂得，温柔的地方就是你对我好我一定也会对你好。过去的生活要更加野兽派一点，如果在那个时候和利威尔相遇，应该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故事了。因为那个时候的利威尔，也是和现在不同。
利威尔。退役的血猎设定完全是因为懒得写打斗……在这个基础上完善了把血猎搞成反派的设定。从少年时期的生活过渡到青年时期类似英雄般的生活，之后由于人性观念的改变开始和凯尼有了分歧，到最后借助意外退出。在感情方面其实有文中说过的吸血鬼的吸引力，也有利威尔在和艾伦同居过程中的好感。艾伦是与众不同的吸血鬼，也是利威尔不讨厌的类型，也有让他心疼的地方。两个人可能都比较后知后觉，利威尔的话，爱意中会有责任感，所以真的决定经过了矛盾的考虑。
凯尼。因为和利威尔有关系所以提前来说。看漫画的时候一开始以为会是个高冷的角色，结果一说砰砰加上故意放利威尔走我就觉得这是个笨蛋父亲了。所以写的，蛮蠢萌的。从小带大利威尔，教会他很多东西，包括进入血猎。但是比较本性的看法是他们的分歧，而凯尼也做出了让步，他选择离开血猎。都不太会说话的两个大男人感觉也很像损友，他们有着自己的相处方式。
埃尔文。对于团长我一直爱的深沉，而且是真的充满了爱意！我一直想写一个看起来是个坏人其实他就不是个坏人这样的团长，立场不同志向不同所以决定不同。我一直觉得埃尔文爱的是全人类，不会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救世主，但是会是改变这个世界的人。或者是，是因为他努力推动的结果，让很多可能汇聚到一起最后成就了这样的未来。然后从他最个人的一个角度来说，他一直都想拉利威尔干白工的。
韩吉和格里沙。很抱歉这两个人我必须要一起说！其实最开始想的没让韩吉这么龙套，其实他是见证了格里沙对艾伦沉厚的爱意，并且在过程中开始察觉到了格里沙可能并不是人类的事实。她本应该像一条纽带，连接了艾伦、利威尔、埃尔文和格里沙，包括格里沙的死都是从她的叙述中出现，可是我真的给忘了写了！【泪奔
应该就是说这么多了，如果有写着写着忘了说的就让他成为永恒的秘密吧【。
接下来是在本文中没有写和忘了写的一些事情，真的不是补刀。
·利威尔当上血猎不久去过玛利亚区，和艾伦三次擦肩而过。
·利威尔自成年后和凯尼就没有分出输赢，包括最后一次。
·利威尔第六次对艾伦心动，是帮他洗澡之后。
·利威尔真的有便秘，艾伦想洗澡的时候经常在外面狂敲门。
·艾伦曾经说过如果利威尔能杀死自己就好了。
利威尔第一次没有回答，第二次告诉他‘我不会再把枪口对准你’。
·艾伦很喜欢自己的猫耳马甲，给利威尔穿并且把他举了起来，被打。
（感谢裘卡画了这一幕→https://weibo.com/1457388683/BoXwmvic5）
·艾伦变成白发之后，拥抱了一次露出伤心表情的利威尔。
·艾伦记性变得很差，最后一次对利威尔说的‘喜欢’并不是第一次。
·利威尔和艾伦并没有变成吸血鬼，他们只是生长衰老速度都变得很慢的、
无限接近吸血鬼的人类。
·利威尔挚爱红茶味的血素，艾伦的话更喜欢甜一点的。
·凯尼死前手边的酒一直是给利威尔准备的。
·埃尔文死后，人类和吸血鬼的平衡开始有了破裂。
·很久以后，人类和吸血鬼再次对立。
利威尔和艾伦处于中立位置，作为不轻易出手的调停者。
最后，很突然的……本来打算年底开的一个中短篇会停下，时间用来修改这篇亚光，包括增加完善修改剧情和填补番外。
这一篇有出本意向，会在文本修订工作结束后开一个印调。因为目前设想的工艺比较贵，所以要看人数是否达到预计才能确定会不会出，或者是舍弃贵的路线。顺利的话时间在明年年后，人少就不费劲惹_(:з」∠)_
不管出不出，最后都会把新版的打成TXT，连载内容的不会再修改。
感谢连载这一个多月大家的留言、喜欢和支持。
谢谢看到最后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