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艾]亚光 #04
比起其他的吸血鬼，艾伦明显要更为克制自己。
在利威尔以前接触的吸血鬼中，就算是比较容易喂饱的类型，也要一星期喝两袋血浆。而艾伦却坚持每周只喝一袋人工血浆，有好几次在进食之前都陷入了休克状态。
血液对于吸血鬼就像是食物对于人类，越是营养丰富的食材，越能够供给更高的能量。而人工血浆，只能够最低限度地提供行动的力量。
利威尔多少能明白艾伦是多么抗拒自己的身份，即使他不认为这么做是正确的。
又是一周一次来研究所接受实验的日子，利威尔因为身份权限只能在一楼大厅等着。实验的时间一般不会太长，而关于实验的内容则是完全保密，艾伦自己也绝口不提。
随着实验次数的增加，利威尔也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每一次实验之后，艾伦本来就比较凄惨的脸色会变得更加难看，精神状态也是濒死一般。
“在吸血鬼里面，你的脸色也算是格外难看的了。”结束实验后往车站的路上，利威尔淡淡说道，“我见过便秘最严重的人都没这么糟糕。”
艾伦兜着最初利威尔给他的猫耳马甲，好看的脸半掩，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对于利威尔的话，他想了想，口气不太确定，“……应该还好吧？”
“我见过的吸血鬼可不会比你少，你这个不合群的家伙。”利威尔教训他，“不少吸血鬼和人类的模样没有差别，现在也有不少被血猎公会监视的吸血鬼，在完美地扮演着人类进行生活。”
“那也不是人类啊。”
艾伦的声音不大，利威尔却听清了。但是碍于他语气中的可惜和遗憾，利威尔没有再做回应。
罗塞分会附近只有一班公车，终点站是罗塞区与玛利亚区的交界线，绕过罗塞分会再回到出发点。因为搭乘的人少，所以一般要四十分钟才有一班。
现在的天气不算烈日炎炎，却也说不上温度适宜。尤其今天的太阳比平时要过分一点，利威尔很快就出了汗，背心隐隐的潮湿让他不太愉悦。
瞥了一眼艾伦，看起来和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无论是那吓人的脸色还是浑身散发出的气质。可爱的猫耳帽子也不能给他增添几分活泼，完全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喂，在想什么。”利威尔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腰。
艾伦一愣，虽然竭力控制，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还是传进了利威尔的耳朵。
这是缺血的表现。
果然不管怎么说，一袋人工血浆想要支持起艾伦一周的活动都太过牵强了。
远远地看见了公车的影子，正在缓缓向这边驶来。
利威尔从随身的腰包里掏出一袋人工血浆，递给身边的艾伦。暗红色的血浆已经温热的起了泡，看着就没什么食欲。
“你有三十秒时间，喝了它。”
“……我不要。”艾伦的嗓子眼发出嘶哑的声音，扭过头冷声拒绝。
“快点。”利威尔又向艾伦这边靠了靠，手中人工血浆的触感是他也不太喜欢的，“我可不想扛着因为贫血而晕倒的你回家。”
“我不要……”艾伦用更为坚定地语气拒绝，“等下周再喝就好了。”
“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现在的你可没有那么大的自由权。”
利威尔直接把人工血浆送到艾伦脸旁，在感受到触及肌肤的温热之后，艾伦像是被什么毒蛇猛兽碰到了般地发了狂。
“我说了我不要——”艾伦大声地吼了一声，猛地挥开利威尔靠近自己的手，将那袋人工血浆直直打落到后面的草丛中，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两个人的手都停在半空中，谁都没有做接下来的动作。除了艾伦剧烈的喘息和起伏的胸口，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般。
公车进站，打开车门。
利威尔自始至终都盯着艾伦，看着他半藏在猫耳帽下面的脸。冷汗从脸上爬到锁骨，没入纯棉的衬衫之中，打出一块块湿润的阴影。
关门，公车缓缓驶出车站。
蝉鸣声拥入耳朵里面，和引擎发动的声音融在一起，车后的尾气有点呛人，艾伦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原本急得都竖起来的眼睛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和利威尔四目相对，还带着点歉意。
“那个……”艾伦支吾着，避开了利威尔的目光。
于情，他刚才的确因为感到利威尔不理解自己而生气了。他对于吸血鬼这个身份的厌恶，他确信利威尔不能理解。
于理，利威尔对自己的确很好，两个人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也相安无事，甚至可以说还算是不错的时光。正是这样，让他现在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所以只能沉默。
利威尔一直都很平静地看着他，过了片刻见艾伦还是没什么反应，他呼了一口气，收回刚才被艾伦挥开的手。
手腕处有些红，刚刚些微的疼痛也渐渐感觉不到了。利威尔三步两步走到草坪前面，声音不高不低。
“人生有时候就会这样，突然发生什么事情，让人有点措手不及，想不出应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看到躺在草皮上的人工血浆之后，利威尔皱着眉从口袋中掏出一条素色条纹手帕，捡起血袋仔细地包好，很是嫌弃地收回了腰包。
转过身，发现艾伦正看着自己，一副不太理解的表情。
“想做什么，想说什么，按照自己想的去行动就可以了。”走到艾伦身边，利威尔在阳光下显得黑亮的双眼有种认真的迷人色彩，语气倒是无所谓的，“反正不到最后的话，也不会知道这个选择到底是不是对的。与其去想那些，不如在此时此刻，不让自己后悔。”
对于利威尔的嗓音，艾伦已经很熟悉了。但是每一次，都不会对这个声音听烦。包括话语的内容，不管是什么，他也愿意去听。
艾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利威尔会让他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也许，是自己身边太久没有什么人的陪伴了吧。
垂下翠绿的双眸，艾伦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果然，还是想对利威尔说这句话。
“利威尔。”轻声呼唤。
“嗯？”利威尔一副了然地表情应声。
艾伦抬起头，一字一句都十分坚定，“刚才的事情，我果然不想道歉。”
利威尔：“……”
“虽然我明白利威尔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希望唯独在这一点上，你可以再尊重我一点。反正我也不会死，也可以好好地来接受实验，所以……”
忽然有几声脆响，打断了艾伦接下来的话。
艾伦一愣，眼睁睁看着利威尔的脸色越来越差，似乎随时能燃起火焰。
“利……利威尔？”艾伦抽着嘴角往后退了半步。
“我说，艾伦你个家伙。”利威尔捏着拳头，骨节发出了咯咯的清脆响声，“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可还是在气头上。”
艾伦：“……”
利威尔：“你以为是托谁的福，我们要在这种天气下走回去？”
艾伦：“……抱歉。”
利威尔步步紧逼，艾伦便往后退，退了几步便撞上了电线杆子。背心传来一阵急躁的热，艾伦刚想躲开，利威尔却靠了上来。
一把扯住艾伦的领子，彼此的呼吸都近的灼人，“我之前就说过了，别把我当个好人。我会从我的角度判断哪些事对你有益，即使会给你带来痛苦。”
艾伦没有回答，屏住呼吸不敢做什么回应。发青的脸色还是那么难看，黯淡的双眸抗议似的盯着他。
利威尔的话点到为止，他松开艾伦的领子，仔细地把他刚才揪紧而皱起的地方辗平。好几次蹭到了艾伦的皮肤，依旧是像个冰块一样。只不过那种冰凉完全没能给他降暑，真的是不太舒服的温度。
停下动作，利威尔忽然就觉得这么多年下来，自己的脾气真的是给消磨的差不多了。
如果是以前，自己已经把这个小鬼打倒在地，顺便补几脚了吧？
“嗯？”见利威尔忽然没了动静，艾伦微微侧头发出疑惑的声音。
从莫名其妙的思绪中被叫醒，利威尔转身，脚步不紧不慢，“刚才的话尽量记住吧，虽然我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理解我做事的理念。”
艾伦抬头看了一眼衣领，快走几步跟上了利威尔。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艾伦偶尔打量利威尔的侧脸，能够看出他在思考着什么。
果然还是道个歉比较好？无数次心里升起这样的疑问，每一次却都被自己打消。
到家之后利威尔一边打开空调，一边把腰包里的人工血浆取出来。冲干净之后放到冷藏库，洗过手绢进了浴室洗澡。
艾伦摘下猫耳帽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或者说是动不了了，他的体力到极限了。
在吸血鬼中，也因为个体差异而存在不同。有的吸血鬼对阳光敏感，有的则可以像人类一样在白天生活。
艾伦就属于比较怕阳光的类型，灼烧感，无力感，恶心，晕眩。像是吃错了药的副作用一样，就算不直晒也有一定的影响。
“好渴……”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艾伦开始晕头转向了。
喉咙传来的饥渴感，是对血液的渴望。胃部开始抽搐地疼痛起来，呼吸也变得粗重。
这是他最讨厌的，属于本能的饥饿。
“艾伦。”
利威尔的声音显得很遥远，他还有些湿润的手掌轻轻拍打着艾伦的脸颊。
“艾伦。”
艾伦哼哼着以作回答，不过他真的没有力气睁开眼了。
“艾伦。艾伦。”
利威尔又叫了两声便没了动静，因为意识不太清晰，也听不出对方的语气。
忽然，有浓烈的香气扑鼻。
“唔……”艾伦拧起了眉头，嗓子干的快要冒烟，嘴唇也似乎干的起了皮。
喉结滚动两下，身体像是被驱使了一般，伸手抓住了香味的来源。
那是什么？
嘴唇缓缓贴了上去。在触及滚烫香甜的液体之时，神经被麻痹了。
那是什么都好。
就像是沙漠中旅行的路人终于发现了绿洲一样，艾伦源源不断地汲取起了甘甜的泉水。当那液体滚过味蕾，滑入食道，艾伦似乎忘记了一切。只能感受到那美味，明明是带着热度的，却仿佛是夏日沁凉的冰泉。
重生一般的，力量充盈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艾伦的意识也重新跑了回来，只不过，却似乎在抗拒着进一步思考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
缓缓睁开双眼，因为兴奋和变成了金色的双眸像是夜晚璀璨的明灯。
视线所及之处，有利威尔平静的表情，和流着血的手腕。
艾伦：“？！”
神经啪地一声像是断了线，艾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和利威尔的双眸相对。而嘴上，却停不下对利威尔血液的吸吮。
“别一副惊讶的表情。”利威尔浅浅说道，手腕四周的血色褪了不少，刚刚自己划开的口子也被艾伦吸得生疼，“你现在停不下来吧？”
艾伦无法控制自己地又吸了很久，等到他停下，利威尔的脸色都有些白了。
利威尔一直没有说话，利落地给自己包扎好，似乎是早有准备。
艾伦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看着利威尔的动作，然后自己抬手抹了一把嘴唇。手指上鲜红的血液是利威尔的，那味道也是。
和第一次一样的，味道不怎么样的，却让人停不下来的鲜血。
艾伦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出声的瞬间眼泪也就跟着落了下来。
他根本没办法否认，自己是吸血鬼这件事。
TBC.
------我是不正经的分割线------
这一周的更新应该都算是过渡【。
下周开始剧情就砰砰地展开了(o゜▽゜)o